小城故事
那座城在不是很北的北方,坐落在太行山西麓,在那里我度過了高中三年。
在不是很繁華的小城里,高中的晚自習總是會陪伴著老師和同學進行到十點鐘。夏季的雨像是發(fā)泄一般降臨在這座城,沒有絲毫防備。挽起褲管,擠出水泄不通的校門,冥冥之中感覺有人在四處張望我,驀然,看到媽媽手撐一把大傘,探著身子,努力的尋找我,雨水滑過傘面落下來,人就變得朦朧不清了,全是霧氣。
往事就如同那個夜晚一腳又一腳踩過的水坑,濺起的水花,蔓延開,絕不只是小學記敘文老套的送傘情節(jié),這座城承載了太多的記憶。
在家與學校之間往返的時候,我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后來我們稱之為“雞湯”),便一條一條地甄言逐句的記下來,寫在活頁紙上,夾在政治課本里,內(nèi)容無非就是壯志雄心與慘痛教訓云云。到后來,寫的越來越多,標好日期,裝進檔案袋里,將如此一筆“財富”當作弟弟十二歲的生日禮物送給他。多少年后想起來,感嘆在爭分奪秒的三年里,黑字白紙的陪伴見證了我起起伏伏的內(nèi)心成長。
高一上學期那是我三年中最為低迷的一段時光,不斷地否定自己,近乎自暴自棄,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的語文老師,一個獨立有見解的年輕老師,她對我提出超乎我想象的表揚,那是一劑良藥,救回一個行尸走肉的我;緊接著對癥下藥教我寫作,與我談?wù)撚迷~的奧妙,指導參賽文章。只可惜短暫的一學期之后,文理分班,無緣她的課堂,至今想起來,她的課堂算是高中少有的獨道有味了。
山西的漳河流經(jīng)小城,橫攬在城中,沿河而建的東河公園面積不大,卻是柳樹依依。黃昏時分,落日余暉,遲緩落山,春風輕盈,柳條延伸到岸邊欄桿,走過時,他們都搭在你的肩上,可以細看到吐芽的青色與初綻的徑脈。偶爾,周日的下午過來散步解悶,聽著 MP3,音樂融入這般景色中,心情也便放松下來了。那些音符已經(jīng)是很久的曲調(diào)了,彎彎曲曲的小路還是會勾起熟悉的記憶,其中很多是年少無知天真的幻想。
一座天橋連接起被漳河分開的城南城北,登上天橋,東升小學與幼兒園的操場,色彩斑斕的滑梯,與跑道上的你追我趕盡收眼底。冬日里的北方也會有一些冰上運動,可能是因為結(jié)冰的時日不長,這個機會就顯得更加珍貴。春節(jié)假期里,一家人、三五同學或是情侶兩人,紛紛踏上冰面,坐冰船,打冰陀螺,或者只是你推我搡的打出溜滑,從天橋上看,宛如歡聲笑語的一條彩帶順著河流的方向穿過高山。寒假,在天橋拍日落時偶遇高中班主任,那種親切、毫不生畏的打招呼不曾在三年里感受過,也或許是那時的自己太過小心翼翼了。華燈初上,林立兩岸,枯柳熠熠,暖色的燈光平添了喜慶的氣氛,冰清刺骨的寒也被融化了,小城的夜開始了。
過了天橋,城南方向有一座塔,叫做文峰塔,依山而建,高高聳立。以前有端午節(jié)踏柳之俗,文峰塔建成之后,因民間相傳游塔可治百病,于是踏柳就被游塔替代,每逢端午節(jié)游人云集如織。再到后來,學生家長會在端午節(jié)前后的中考高考為孩子登山游塔、上香、系祈福帶,塔后的果樹上系滿了紅色絲帶,山風來時,應(yīng)該會把父母的心愿帶走吧。記憶中,我的媽媽也曾為高考的我游塔祈福,腦海中能浮現(xiàn)出起個大早擠在成千上百的父母長輩中心心念的場面。我猜想,那時的父母們都有一個美好的期盼吧。今年寒假,與同學在文峰塔后山上打雪仗,四個二十幾歲的成年人在那個下午竟然嬉鬧至盡興,一如孩童。
還記得寒假結(jié)束前一個晚上與好友凡在街上互相送了幾個來回,挽著胳膊,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不比從前的天真敢做,反而是像這座小城一樣踏實下來,也開始迷茫,也面臨選擇。
那座小城不像是顫顫巍巍的老人,不像是煩躁迷茫的年輕人,更不像是呱呱墜地的嬰兒,是響亮的十二點鐘報時與工廠巨大的煙囪的混合物,是盤踞在山腳下、河流旁的生生不息,是那城那人。
此間尚是冬末,小城正是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