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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雨清明





  我想為離去之人的墳添上一抔新土,卻看到整個大地……———題記又是清明,獨坐……細膩的風吹來,雨絲墜落在枯死的大地之上,猶如江南閨閣中的大家閨秀纖指輕點,由纖細的針,刺下這優(yōu)美精致的繡品,只見得輕巧的一起一落,便是一段美妙的錦繡。
  從蒙古高原上漂來的細薄的黃沙,登時被輕輕浸濕,周遭的氣體中釀下一陣淡淡的泥土醇香,嗅來,使走過漫漫寒冬的人們一“嗅”而醉……空中的云氣猶如飛天的仙女身披的輕紗,似有似無,又像是薄的稀落的霧,似無卻有。遠處,是縹緲的詩意的朦朧,點綴著幾許瓊瑤小說中煙雨重鎖的憂愁和淡藍色的感傷。只是這雨來的更細膩、更含蓄,細得人們只有靠心里的雨一般的詩意去感知,就如昏昏欲睡前偶爾閃過的意念,在有與無之間瞬時走過。
  我心里有雨一般詩意的含蓄,我眼里盡是詩一般細雨的憂傷,身外卻是既含蓄又憂傷的春雨的朦朧……只是太多雨沒有詩一般的含蓄,太多詩意沒有了雨一般的憂傷,太多的憂傷卻在無數(shù)個有雨的清明變得愈加朦朧,甚而消失于蒙蒙雨中,無處可尋……春來得早,好似匆忙趕來赴上帝的宴會,天地之間頓時有了靈性,人們瞪大眼睛看著春天跨進自家的門檻。春猶如不速之客,突兀地叩響不管誰家的柴門,一夜間,樹被喚醒,梳理著蓬亂的頭發(fā);花被浸紅,猶如初次走下閨樓的少女;灰黃的碧落被扭下,把臉洗成跳躍著細胞的藍寶石。偶爾,這藍寶石的臉,為著這天地感傷,流下欣喜或憂傷的淚,灑下一絲一縷,捆住著紛亂的世界。
  我走過這樣的一個清明,與今天那般相似的雨和那般相似的憂傷,只是這憂傷在時光中儼然已穿梭了十幾載春秋,我只有在那張發(fā)黃的舊照片里,才能想到那個清明的憂傷的雨,看到那個清明的雨的憂傷。
  清早,初升的太陽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被薄云遮去了應有的光線。天的藍,淡了一些,變成一種難為畫家的色調。遠處和無限遠處,朦朧還是朦朧,像個沉寂而眠的潭,如夢聽著老祖母古老的故事。
  我搜索著那個十幾年前的清明的早上,我找尋著那雙十幾年前閃亮的眼光,我找到那個生命,在憂傷里走過的生命,一瞬間,竟如這沒有升起便被遮去的太陽,黯然無光,可當太陽在另一個晴日升起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在另一個世界里睜開了他閃亮的雙眼呢?
  清明,雨憋足了勁兒地忍,午飯后,便再也無可奈何 地 絲 絲 落下,猶如離人的淚,并不想流下……聽不見,雨歸于無聲。只看見玻璃窗上透明的水晶般的水珠,滾圓,豐腴,折射了一個房間甚至整個世界。我望穿雨簾向遠處,在遠處,幼小的枝葉在雨絲中微笑著點頭,還有新開的花兒,在雨絲里翕動著細嫩的嘴唇,偶爾有幾滴咽下喉嚨。街上,沒有行人,偶爾的可愛的人們在雨中掩蓋在花花綠綠的傘下,和這可愛而憂傷的雨隔在兩個迥異的世界,有人或在雨中漫步,多是忘了帶傘,或是刻意體味著清明醉人的雨。
  十幾年前的那個清明,那個清明的午后,那個午后的雨里,一個還不懂品味清明醉人春雨的生命,于我身邊遠去,在雨中朦朧,愈加朦朧,慢慢消失,消失于蒙蒙雨中……那年我四歲,弟弟兩歲……又是清明,獨坐……又是這雨,憂傷……我曾于多少個這樣的清明中,問過多少次掌管生命的上帝,如果真有上帝,那為何還有這清明本可愛卻又憂傷的雨呢?
  多少年后,清明又是雨飛,我品味著這雨的輕快、明朗和清新,也回憶著雨里的感懷和憂傷。倘若是在農村,上墳去的人當是沒有詩意的雨一般的心情,這雨多半是離去之人的淚吧?我多想為離去之人的墳添上一抔新土,卻看到整個大地……清明,春雨,離人,墳,死去和活著的靈魂,詩意一般的雨,雨一般的憂傷,憂傷著的詩意。雨從天上而來,歸于大地,連接著兩個世界的人們。
  我們對坐,飲雨而醉。
  又是清明,對坐……那年我四歲,弟弟兩歲……(作者為我校政治與行政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