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鈍 斧

    猛然間發(fā)現,斧子生銹了,光滑的表面附上了一層黃褐色的銹跡。松垮的斧柄連著瘦弱的斧頭,似是歲月的風塵遮蔽了青春少女的容顏,面黃肌瘦訴說著彼此難言的滄桑。

    昏黃的燈光下,佝僂的背影在凸起的土地上有節(jié)奏的擺動著,斧子與石墨相互摩擦發(fā)出的“沙沙”聲填補了整個屋子的空蕩與寂靜。這樣的動作持續(xù)了很久,聚精會神的神情似乎足以令人忘記一切,沒有人知道那個很久有多久,只是,滿天星辰在空曠的夜幕中困倦地打著哈欠,勞作了一天的人們都累了,四處一片漆黑,只留下那樣一盞白熾燈,在孤獨地守望著黑夜。

    父親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民,沒讀過書,但識得些簡單的字,父親老說“這都是生活積累的結果,瞎記,瞎摸索,盲人也認得路了。”或許吧!偶爾看見父親厚厚的賬簿,內心油然而起的是深深的慚愧和敬佩。父親的字,僵硬卻工整,就像父親額頭上的皺紋,一溝一壑,清晰的紋路,仿佛干涸的溪流干裂在了熾熱的陽光下,不知是否灼傷疼痛。在我的眼里,父親不再是個“大老粗”,好多年了,他一直用心在彌補著那份遺憾。父親是個屠夫,20多年了,肉斧成了他最熟悉、最親切、最無法割舍的愛人。銀灰色的肉斧重而鋒利。從遠處看,就和父親的指甲一副模樣,順順地彎成堅硬的弧狀。只是,父親的指甲內多了一層肉,一層嵌滿污垢的老死的肉。每每看見父親揚起手臂堅定的朝豬身砍去的時候,我的心總是砰砰直跳。父親會被這利斧弄傷么?記憶中,父親總是謹慎的讓肉斧離開我的視線,生怕一丁點的疼痛賺取我的“寶貴”淚水。父親愛我,我知道;那份早起晚歸的艱辛,我也知道。可是笨拙的我卻總是無言以對,理所當然地接受成了一種習慣。游逍在生活的海洋里,愛成了我賴以呼吸的氧氣,深呼吸,輕輕閉上眼睛,我成了幸福的天使,在愛的國度,揮動著潔白羽翼。

    光陰帶來了我的青春花季,卻帶走了父親滿頭的黑發(fā)。父親的手是被時間磨鈍的斧子,高低不平的手心印滿形狀不一的老繭。父親矮了,挺直的身軀漸漸地彎成弧狀,成了斧子的模子,父親是真的老了,手里的斧子越來越沉,越來越鈍,無數恐懼似病菌般侵蝕著我的思想,好害怕,有一天它會傷害到父親嗎?

    斧子鈍了,砍肉的時候平添了父親不少的力氣。空閑的時候,父親總會拿出石墨,端來一盆水,邊磨邊潑水,水在石墨和斧子間盡情地跳著噼啪舞,“沙沙、沙沙……”褪去的銹跡漸漸恢復了斧子的本色。父親欣慰地笑了,柔弱的陽光映襯著父親滄桑的笑臉。那一刻,時間停滯了,我知道,在斧子的世界里,父親可以很快樂,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