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誠
●史 軒
■開欄的話
為迎接百年校慶，2009年~2010年，“清華史苑”欄目將推出第六系列———“百 年 清 華 記憶”，完整梳理清華歷史的發(fā)展脈絡，并將清華百年來的文化、精神和革命傳統(tǒng)融會其中。
由黨委宣傳部和校史研究室合作開辦的 “清華史苑”欄目自2004年設立以來，已有“清華園里的第一”、“清華歷史上的今天”、“院系創(chuàng)建及開創(chuàng)者”、“清華園名人故居”、“清華名人名言”系列文章面世，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為辦好“清華史苑”欄目，歡迎廣大讀者提出寶貴意見。
2009 年 ~2010年的“百年清華記憶”系列，每期分“歷史篇”和“往事篇”兩大部分。歷史篇以時間為軸，從學校發(fā)展、教學、科研、教師、校園文化、校園變遷等方面簡述清華歷史；往事篇則選取相關(guān)的歷史片段、重大事件或有影響人物的故事豐富相關(guān)主題。為了更好地呈現(xiàn)百年清華故事，《新清華》從本期開始將以整版專題形式刊登本系列內(nèi)容，圖文并茂，點面結(jié)合，與讀者一同走過清華百年歷史的長廊，重溫那些歷久彌新的珍貴記憶。
歷史篇
1911年，清華大學的前身———清華學堂帶著民族屈辱的印記誕生在中華大地上。從那以后，清華的發(fā)展變遷，始終同國家的興衰和民族的命運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清華是國運振興的一個希望、一個夢想。
美國退還部分庚款
1900年，八國聯(lián)軍對中國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1901年9月7日，逼迫清政府簽定了《辛丑條約》。《辛丑條約》議定，清政府向西方列強賠款4.5億兩白銀，期限為1902年~1940年，年息4厘，本息合計9.8億兩白銀，史稱“庚子賠款”。其中，美國作為“八國聯(lián)軍”參戰(zhàn)國之一，分得3200多萬兩（合2400多萬美元）?！缎脸髼l約》和庚子賠款是中國的極大恥辱，給中國人民帶來了沉重災難。
從1904年起，駐美公使梁誠滿懷愛國之心開始積極的外交努力，他不放過任何機會，在美國國會及議員中四處游說退還不實賠款。在梁誠的艱苦努力與美國對華戰(zhàn)略等多重因素作用下，1908年5月25日，美國國會通過退款議案。7月，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正式通知清政府外務部，美國政府決定將美國所得“庚子賠款”中過多索取的10785296.12元，從1909年起至1940年止，逐年按月“退還”給中國。
如何使用這筆退款，清政府內(nèi)部有不同的意見。但美國政府堅持這筆錢用于教育，否則退款之事將拖延無望。美國堅持退款辦學派遣留美人才，與其時美國的對華戰(zhàn)略聯(lián)系在一起。
自1898年張之洞發(fā)表《勸學篇》、鼓勵留學日本開始，中國留日學生大增。1904年，清政府模仿日本教育制度，頒布《奏定學堂章程》，同時聘請大量日本教習來華任教。日本在華勢力日漸擴大，引起了美國的高度注意。從19世紀后半葉起，美國逐漸崛起為世界主要經(jīng)濟強國之一，逐漸參與到列強瓜分世界勢力范圍的角逐當中。為了對抗日本擴張，擴大在華影響，美國朝野不少人士主張將中國清政府的庚子賠款退還一部分，專門開辦和補貼在中國的學校。
美國伊里諾大學校長詹姆士在1906年給羅斯?？偨y(tǒng)的一份備忘錄中聲稱：“哪一個國家能夠做到教育這一代中國青年人，哪一個國家就能由于這方面所支付的努力，而在精神和商業(yè)上的影響取回最大的收獲?！薄吧虡I(yè)追隨精神上的支配，比追隨軍旗更為可靠。”1907年美國傳教士明恩溥出版 《今日的中國和美國》一書，他在書中指出，應該多讓一些中國知識分子去美國留學。他們敦促美國政府采取措施，通過吸引中國留學生來造就一批為美國從知識和精神上支配中國的新的領(lǐng)袖。
1907年12月3日，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在國會正式宣布：“我國宜實力援助中國厲行教育，使此繁眾之國能漸漸融洽于近世之文化。援助之法，宜將庚子賠款退贈一半，俾中國政府得遣學生來美留學?！?br> 美國 “退款辦學”之舉，意在加強其在中國的影響，符合美國的利益。但縱觀中國近代史，清華的設立對于中國卻具有另外一種更為深遠的影響與意義。
鴉片戰(zhàn)爭，清政府大敗，卻不肯轉(zhuǎn)變天朝上國心態(tài)，視西方的科學技術(shù)為“奇技淫巧”，聲稱“西學中源”。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清政府再次大敗，割地賠款，國已不國，民不聊生，始有“師夷長技以制夷”之議。面對強勢而來的“歐風美雨”，面對“數(shù)千年來未有之變局”，中國開始痛苦艱澀地向西方學習、打破閉關(guān)鎖國的過程，由此掀開了中國近代留學潮。
在清華建立之前，清政府派出的中國留學生有三代。第一代官派留學生是同治年間的120名12歲~15歲的留美幼童，這批學生中途被召回；第二代是光緒初年（1877年）派出的海軍留學生近百人，分赴歐洲各國學習；第三代是20世紀初的留日潮。這三代留學生由于經(jīng)濟、政治、人事等原因，或中途夭折、或曇花一現(xiàn)，且派遣留學生的工作本身缺乏連續(xù)性，但其中不乏碩學俊彥。庚款退還中國用于辦教育，即開始了派遣第四代的中國留美生。并且在國內(nèi)設立實體的清華學校，先期進行系統(tǒng)訓練、嚴格規(guī)范出國手續(xù)與學習科目，對外開放與學習交流才真正有了制度保障，本質(zhì)上反映出中國對外認識的深化，也標志著中國對外交流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伴隨著庚款留美生源源不斷回國，他們成為奠定和開拓中國現(xiàn)代學術(shù)事業(yè)的一代，很多人成了學科奠基人和學術(shù)棟梁，為中國基礎(chǔ)科學、技術(shù)科學以及人文社會科學的建立奠定了基礎(chǔ)、培養(yǎng)了人才。正是這些人，在近代中國由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社會向工業(yè)社會轉(zhuǎn)型中、在中國由自我封閉的弱國經(jīng)過曲折奮斗走上開放強國之路的轉(zhuǎn)變中，在諸多領(lǐng)域參與甚至領(lǐng)導了這一過程，對推動中國社會的變革和進步起到了積極作用。
因此，清華校史不僅僅是一個學校的歷史。清華的成立是中國近代對外交流史上具有標志性的一個事件；而作為中國近代教學、科研中心之一，清華校史是中國近現(xiàn)代高等教育發(fā)展歷程的縮影。
清華建校于國難之中，使得清華人具有異乎尋常的愛國熱忱。清華學子沉痛地把母校比作“國恥紀念碑”，“清華不幸而產(chǎn)生于國恥之下，更不幸而生長于國恥之中”。而與國恥意識伴隨的，是強烈的“多難興邦”責任感?！安恍抑?，清華獨幸而獲受國恥之賜。既享特別權(quán)利，自當負特別義務。”熱烈的愛國精神與強烈的責任意識，形成了清華“愛國、奉獻”的光榮傳統(tǒng)，激發(fā)一代代清華學子將自己的命運與祖國、民族命運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
清華學堂創(chuàng)建
1908年10月28日，中美兩國政府草擬了派遣留美學生規(guī)程，規(guī)定了每年派遣的學生數(shù)目與要求。并規(guī)定，出洋學生應有80%學農(nóng)業(yè)、機械工程、礦業(yè)、物理、化學、鐵路工程、銀行等，其余20%學法律、政治、財經(jīng)、師范等。而實際上，由于出國后轉(zhuǎn)專業(yè)等因素，學生的學科分布并未嚴格按照這個比例。
1909年7月，奏準在北京設立游美學務處，由外務部會同學部共同管轄，負責選派游美學生，并擬“在京城外擇清曠地方，建肄業(yè)館一所”。外務部左丞左參議周自齊任總辦，學部員外郎范源濂和外務部候補主事唐國安會辦。
游美學務處的建立旨在選送合格的留美預備人才。但清政府對游美學務處領(lǐng)導人選的選擇配備，反映了清政府很注意選擇不同教育背景的人來管理學堂。周自齊（1871~1923）是同文館最早的學生，又有滿清舉人的身份，換言之，他是科舉出身，沒有正式留學經(jīng)歷，但擔任過駐美代辦，駐舊金山、紐約總領(lǐng)事和古巴代辦；曾協(xié)助駐美公使梁誠進行退還庚款的交涉工作。范源廉（1876~1927）曾留學日本，在日本還辦過法政速成班。而唐國安 （1858~1913）曾于1874年~1881年作為幼童生留學美國。
1909年8月，游美學務處在史家胡同招考了第一批學生直接留美，在630名考生中僅錄取了47人。這批學生中有后來成為清華校長的梅貽琦、金邦正，有化學家張子高、生物學家秉志、法學家王士杰等，10月由唐國安率領(lǐng)赴美留學，他們是清華歷史上第一批留美生。
1910年，在400余考生中考選趙元任、竺可楨、胡適等70人為第二批直接留美生。1911年，招考了第三批姜立夫、陸懋德、楊光弼等63人。
后來游美學務處專設留美預備學校，先在國內(nèi)有計劃地訓練，以便培養(yǎng)合格的畢業(yè)生送美留學。內(nèi)務府將清華園撥給學務處作為校址。從1909年~1911年間，游美學務處在清華園修建了校門、清華學堂大樓（一院）西部、二院、三院、同方部等一批建筑。其中最早的校門已經(jīng)成為清華園中一處著名景觀，俗稱“二校門”。這些西式風格建筑與后來陸續(xù)建成的各類建筑一道，構(gòu)成清華園中一道美麗的風景線，清華也被譽為“建筑物的博物館”。
1911年2月，游美學務處和籌建中的游美肄業(yè)館遷入清華園，正式將肄業(yè)館定名為 “清華學堂”。清華學堂以“培植全材、增進國力”為宗旨，以“進德修業(yè)，自強不息”為教育方針。
3月，清華學堂的學生在北京宣武門內(nèi)學部舉行了入學復試，共有468名學生參加復試。這批學生全部合格入學，其中五分之三被編入中等科，其余入高等科學習，成為清華最早的一批學生。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后來成為著名的學者，如侯德榜、金岳霖、戴芳瀾等。
1911年3月30日（三月初一日）清華學堂在清華園暫行開學，4月上課。清華以4月29日為周年紀念之日，在每年4月的最后一個周日舉行慶祝校慶的周年紀念活動。
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學校
清華學堂雖然在教學上 “所有辦法均照美國學堂”，但在行政管理上難免中國傳統(tǒng)氣息。清華校名全稱是 “帝國清華學堂”，英文校印用 TsingHuaImperialCollege。入學考試時，學堂正監(jiān)督周自齊身穿清朝官服高坐堂上，旁邊考試官按省籍唱名：“浙江聽點”、“江蘇聽點”……周自齊用朱筆一一點名，科舉考場習氣濃厚。
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義，各地響應，舉國震動。清華學堂原定10月16日的新學期開學也暫緩舉行；自11月9日起，清華學堂停課。
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后，局勢甫一穩(wěn)定，清華即在各大報紙發(fā)布通告，宣布重新開學。5月，清華學堂重新開學。10月，遵照教育部 《普通教育暫行辦法通令》，清華學堂改稱清華學校，將監(jiān)督改稱“校長”，唐國安任清華學校第一任校長，周詒春為副校長，周詒春并成為繼胡敦復、張伯苓后清華第三任教務長。
自此，清華進入清華學校時期，前后凡17年，至1928年改為“國立清華大學”。
往事篇
飲水思源話梁誠
中國駐美公使梁誠折沖樽俎，為此次美國“退款”做出了重要貢獻。梁誠，原名丕旭，字義衷，號震東，1864年出生于廣東番禺。1875年,梁誠赴美留學，1881年奉召回國。他先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任職，1886年 3月任駐美使館二等翻譯官;1895年經(jīng)出使日本大臣張蔭桓舉薦隨同出國，任三等參贊官;1897年又隨同張蔭桓出使英國，任頭等參贊官。1902年梁誠奉旨任出使美國大臣，兼任出使古巴大臣，1907年卸任回國。由于梁誠出使外國成績卓著，清政府升授頭品頂戴。1909年梁誠隨清政府海軍考察團出洋考察，受到歐洲各國重視。梁誠1911年出任駐德國公使;同年，以中國首席代表身份，率同外務部主事、清華學堂監(jiān)督唐國安等人出席荷蘭海牙萬國禁煙會議。中華民國成立后，梁誠回國,后移居香港。1917年，梁誠在香港去世，享年僅虛齡54歲。
